□ 本报记者 范天娇
系上牵引带,套上导盲鞍,上一秒还在玩球的芬丽立马“收心”,乖乖站在主人岳雷身边,等待他发出“工作”指令。
“走吧。”岳雷牵着它,缓缓走出门,准备搭乘地铁出行。
岳雷是安徽省合肥市的一名盲人歌手,他的导盲犬芬丽是全市首批两只导盲犬之一。岳雷告诉《法制日报》记者,芬丽到来后,他出行变得更勤了,也更放心了。
但是,伴随而来的烦恼也有不少。
“我国目前有法律法规保障盲人携带导盲犬出行,但在执行过程中,携带导盲犬搭乘公共交通工具还是常常遭拒。”岳雷无奈地说,盲人其实需要的不是更多的帮助,而是给予与正常人一样的无障碍空间。
搭乘地铁要求佩戴嘴套
5月22日,记者跟随岳雷带着芬丽一起尝试搭乘地铁。这是今年3月,岳雷从中国导盲犬大连培训基地带回芬丽后,第一次一起搭乘地铁。
出门前,岳雷熟练地给芬丽系上牵引绳,套上用荧光色标注“导盲犬工作中请勿打扰”的导盲鞍,将残疾证、导盲犬工作证、动物健康免疫证叠好塞进裤子口袋,做好准备工作。
岳雷的家,离合肥地铁二号线十里庙站地铁口大约600多米的距离,途中要通过一个路口,穿过一个停车场。记者注意到,芬丽每次遇到障碍物时,都会用身体挡住,带岳雷绕行。遇到台阶时,它会停下来,等待岳雷用脚探到台阶位置,发出“走吧”的指令,再继续前进。
这一路虽然速度不快,但基本顺利。“以前没有它,我一个人走经常被地上的水泥墩子撞到小腿,总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岳累说。
进入地铁站后,岳雷拿出了相关证件出示给工作人员,被告知由于芬丽没有佩戴嘴套,不能进站。
“盲人可以携带导盲犬搭乘地铁,不过要求证件齐全,还要配套嘴套,防止导盲犬受到干扰乱叫伤人。”工作人员向岳雷解释说。
“导盲犬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能够抗干扰,也不会乱叫咬人。戴上嘴套反而会起‘反作用’,它们会很抗拒,无法专注工作。”岳雷说。
经沟通协调,岳雷让家人将嘴套送到地铁站。但几次尝试佩戴,芬丽都抬起前爪想要将嘴套脱掉,无法正常工作。见状,地铁站工作人员允许芬丽不戴嘴套进站。
“这个站点让通行,其他站点就不一定了。”岳雷说,他能理解轨道交通的要求,但这与导盲犬工作有一定冲突。
“因为合肥是最近才有导盲犬的,很多情况我们还没遇到过,会将您的建议反馈给上级部门。”工作人员对岳雷说。
尝试搭乘出租车均遭拒
芬丽的地铁之行还算顺利,地铁站的工作人员态度也很友好。但是与芬丽同期接受训练的艾薇,在合肥搭乘公交出行的经历,就不那么愉快了。
盲人小儿推拿师吕付是艾薇的主人。5月15日,她与朋友带着艾薇在里洼站台坐公交车时遭遇拒载。
据吕付回忆,当时艾薇带着她排队上车,排到她们时突然公交车驾驶员关上了车门。吕付要求驾驶员开门,但驾驶员说如果让她们上车,就不开车了。
吕付的朋友向驾驶员解释,法律规定导盲犬可以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在她们据理力争下,驾驶员下车拨打了公交公司电话,最终让吕付和导盲犬上车。
“经过媒体报道,现在公交有了很大改善,但是想要坐出租车还是很难。”吕付告诉记者。
在岳雷家门口,记者见证了“到底有多难”。
烈日下,岳雷伸手拦车,有5辆空出租车经过,其中3辆车停了下来,两名驾驶员看见芬丽后,表示“害怕狗”不能接单,一名驾驶员没有说话,踩下油门将车开走。还有两名驾驶员有减速动作,但向窗外看了一眼后,没有停车,直接开走。
“肯定打不到车的。”岳雷叹了口气说,很多时候驾驶员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岳雷告诉记者,导盲犬接受过专业训练,搭乘公交车、地铁时,会帮助主人找到空位,匍匐在主人两腿之间,不会影响其他人乘车。搭乘出租车时,会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地上,与主人正面相对,这样方便进出车门,也不会踩踏到座位。
法律法规执行不顺畅
对于导盲犬无障碍出行的保障,在法律层面已有规定。
残疾人保障法第五十八条规定,盲人携带导盲犬出入公共场所,应当遵守国家有关规定。《无障碍环境建设条例》进一步明确,视力残疾人携带导盲犬出入公共场所,公共场所的工作人员应当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提供无障碍服务,公共场所包括公共交通工具。
地方立法也作出相关要求。2016年3月31日,安徽省十二届人大常委会第二十八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安徽省城市公共汽车客运管理条例》。条例第二十七条第五款规定,乘客不得携带犬、猫等动物乘车,但导盲犬除外。
记者还了解到,合肥市区每辆公交车上都张贴了《合肥市公共汽车乘车规则》,其中一条是“不得携带犬类等宠物(有识别标志,且采取保护措施的导盲犬除外)乘车”。
“经过了解,携带导盲犬乘坐公交车的情形在合肥是第一次发生。这一方面反映了我们对相关规定的宣传还不够深入,另一方面反映了公交企业对驾驶员的培训教育还不到位。”合肥市交通运输局作出回应称,将督促公交企业进一步加强对司乘人员的教育,努力为残疾人朋友乘车提供更好的服务。
合肥市交通运输局还称,对盲人使用导盲犬乘坐出租车的特殊情形暂时没有例外规定。考虑通过修订完善行业服务规范,进一步明确导盲犬乘坐出租车的相关规定。
“尽管有法律法规保障,但一方面立法与执行衔接不畅,缺乏具体的办法,执行起来仍有困难。另一方面,执行部门对导盲犬认知不足,采取的措施与导盲犬工作实际情况不相适应。”中国导盲犬大连培训基地资深训导员王鑫说。
比如,一些地方要求盲人携导盲犬乘车必须带齐证件和护具,但对于护具的认识不一,有的特别提出要佩戴防咬人的嘴套。
“导盲犬不同于一般的宠物犬和工作犬,它们要带领盲人出行,本来工作时压力就很大,需要张嘴排汗,套上嘴套就没办法排汗了。”王鑫说,给导盲犬戴上嘴套,也会给群众产生可能会咬人的错误认知,引起他们的恐惧心理。
王鑫认为,给导盲犬佩戴导盲鞍和牵引绳已经可以起到保护作用。考虑到过安检时有的安检员确实怕狗,可以临时给导盲犬佩戴嘴套配合安检,但不适合全程佩戴搭乘交通工具。
制定规范性办法保障出行
据了解,目前我国视障人士超过1700万人,而导盲犬的数量只有200多只,远远满足不了视障人士的需要。
“每一只导盲犬要经过严格的选拔和训练,培训成本达20万元,而培训淘汰率达70%,只有30%的导盲犬能够最终合格,免费交付给适合的视障人士使用。”王鑫说。
由于导盲犬数量少,对于很多部门和群众来说还是新鲜事物,也正是因为不了解,才有了彼此的“磨合期”。
全国人大代表赵皖平认为,解决导盲犬出行问题,其实是落实对盲人的权益保护。对于政府及其有关部门来说,要着力推动宣传导盲犬的相关知识,让市民知道导盲犬对盲人的意义,同时要加强对工作人员的培训,让他们了解掌握保障导盲犬出行的法律法规以及相关政策规定。对于社会和公众来说,要形成观念共识。导盲犬不同于宠物犬,它们是一种特殊的工作犬。经过训练,导盲犬抗干扰、不乱叫、不咬人,不会给公众带来打扰、危险和不适。
“从政府到公众只有理解了才会支持,为盲人携带导盲犬进出公共场合提供便利。”赵皖平说。
“残障人士生活不便需要服务犬的照顾,公共场所与公交工具应对残障人士及其所带服务犬给予与健康公民一致的平等对待。”全国人大代表沈志强在今年的全国人大会议期间提出建议,国家有关部委可以参照国外的先进做法,联合出台规范性文件,允许残障人士携带导盲犬等服务犬乘坐公交工具,出入公共场所,并提供必要的帮助。
赵皖平建议,有关部门可以出台相关解释,或者考虑在发达城市试行具体的实施办法,切实保障残障人的合法权益。
还有法律界人士认为,当盲人携带导盲犬搭乘公共交通工具遇阻后,可以拿起法律武器依法维权,但是由于盲人受到身体限制,维权所需成本相对较高。因此在立法上,不仅要从盲人的角度出发,保障他们无障碍出行的需要,还应当明确责任,细化违法处罚措施,倒逼相关部门和工作人员不能加设门槛,拒绝导盲犬通行。
临近采访尾声,岳雷带着芬丽回家了。脱下“工作服”,芬丽像孩子一样贴着岳雷的腿,摇着尾巴撒娇,期盼能有饼干奖励。
“它们就像我们的‘孩子’,也是我们的‘眼睛’,希望社会能多了解它们,接受它们。”岳雷说。
制图/李晓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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